“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围着红火的暖意,喝着未滤的新酿,瞧着窗外将至的暮雪。白居易与友人的这份儿惬意,跟现代人在雪花纷飞的寒天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的劲头儿实有一拼。常言道“民以食为天”,中国人的饮食文化确有天大的学问。
无论是八大菜系、烹饪技法,还是满汉大菜、民间小吃,抑或是历史典故、民俗文化,但凡从中拎出一两个细节来,就能侃上个三天三夜。中华美食的博大精深之处,可见一斑。
千百年来,美食带给人的怡然与感动早已融入中国人的民族情感。古人吃什么?怎么吃?研究古代饮食对于今人有何意义?在今天,通过考古发掘研究,人们正越来越了解古人饮食的样貌。但在回答这些具体问题之前,咱们先聊聊几样来自古人的“好吃好喝的”。
最早的面条在中国,还是小米面的
2019年,一首《大碗宽面》火遍大江南北,也让人好奇这“大碗”里装的是什么面?有网友认为,歌词里的“宽面”说的应该是陕西的扯面,也叫裤带面。陕西八大怪里有一条“面条像裤带”,指的就是这种又宽又长还带点儿厚度的面条。
然而,中国最早的面条并不是使用今天常见的小麦面粉,而是4000年前的先民用小米面做出来的。
据报道,2002年,中国的考古学家在发掘青海喇家遗址时,在一只倒置的陶土碗底发现了长约50厘米、直径约0.3厘米的面条,后经科技考古人员对面条残留物的植硅体、淀粉和生物标志化合物等进行综合系统分析后,最终确认这碗面条的成分是粟,也就是今天所说的小米。
这一考古发现是中国先民在4000年前就已经开始制作面条的直接证据,也是目前已被发现的最早的面条。炸酱面、阳春面、臊子面、油泼面、刀削面、担担面、热干面、片儿川、竹升面、羊肉烩面、牛肉拉面……
时至今日,中国的面条已经繁衍出众多品类,全国各地都有独具特色的面条美食。尽管用料与做法千变万化,人们对美味的追求却从未改变。
酒要少吃,事要多知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单从这句俗语便能看出,中国人对酒自然是喜爱有加。
相传,中国人造酒起源于夏商时期的仪狄、杜康。实际上,我们酿酒喝酒的历史可比这早得多。考古学家已经在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发现了距今约9000年的酒的证据。
古人对酒器的喜爱也值得一提。青铜鸮尊、豕尊、盠青铜驹尊、象尊……早在商周时期,青铜酒尊的鸟兽形象之多就令人眼花缭乱。
据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杜廼松《论青铜鸟兽尊》一文介绍,目前已经出土的青铜鸟兽尊包括鸟、鸮、鸳鸯、鸭、牛、犀、羊、猪、马驹、象、虎、牺、兔等十余种形象。
资料图为:战国时期中山国错银镶金铜牺尊(图左)与错金银铜犀牛屏座。 杨艳敏 摄
青铜鸟兽尊器类之丰富,足以表明古人对此类器物的重视程度。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古人爱酒,似乎将“醉醺醺”当作一种个人精神与自然意境相连互通的状态。
当然,老话儿也讲,酒要少吃,事要多知。无论是出于健康还是酒德的考虑,还是要劝一句正读此文的朋友,未成年人不饮酒,饮酒莫要贪杯。
有理想,有远方,还要有火锅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一群人围桌而坐,想吃什么就涮什么。火锅这种吃食(吃法)不仅符合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更契合红火、团圆、包容的文化内涵。据媒体报道,在位于江西南昌的汉代海昏侯墓中,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件三足支撑、肚大口小、下连炭盘的素面铜器。有观点认为,这就是中国“最早的火锅”实物。
但也有专家表示,从炭盘盛放的燃料量估计,这件器物可能无法实现类似今天火锅的功能,最多算个“保温器”。
可以确定的是,现代人常吃的鸳鸯锅、九宫格,古代已有雏形。《三国志·魏书·钟繇华歆王朗传》记载“文帝在东宫,赐繇五熟釜”。这里的“五熟釜”就是一种内嵌隔板的铜锅,可以分隔出不同区域,实现“一锅多吃”。
到了宋代,火锅已在民间风行。宋人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记载:“有司进暖炉炭,民间皆置酒作暖炉会也。”按照今天的理解,这里的“暖炉会”就是“火锅party”。
古今对比:古人吃得很“现代”
不仅是吃食,一些今天看来很“现代”的饮食习惯,中国古代也早已有之。
比如我们今天鼓励的“夜间经济”,宋代就已出现。《东京梦华录》记录了“夜市直至三更尽,纔五更又复开张”的景象,还记载了夜市上的“果不翘羹、灌肠、香糖果子之类”,甚至“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如此看来,深夜食堂、夜市大排档什么的,在宋代已是普遍。此外,《东京梦华录》还记载:“市井经纪之家,往往只于市店旋买饮食,不置家蔬。”可见,与今天的许多白领上班族一样,宋朝也有不少人不怎么在家起火做饭。
再如,为了防控疫情,我国多部门提倡大家分餐进食。其实,分餐制在中国同样古已有之。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仁湘撰文指出,分餐制的历史可上溯到史前时代,经过了不少于三千年的发展过程。
随着饮食礼仪的形成,正式的进餐场合有了考究的餐具,也出现了摆放餐具的食案。古人席地而坐,以低矮食案为餐桌,一人一案,分餐而食。
到了唐代,高椅大桌开始流行,家具的变化直接影响了饮食方式。会食制大体诞生于此时。
观察《韩熙载夜宴图》,宾主数人分坐床上和靠背椅上,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各自的果品佳肴。回想疫情期间单位食堂里一人一桌的场景,是不是有几分相像?
我们今天为什么要研究饮食考古?
聊了这么多,您可能会问,通过考古了解古代的饮食,有什么用?
首都师范大学博物馆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范佳翎在接受中新网记者采访时指出,饮食考古不仅关注食物本身,更要透过食物观察人,通过了解人们如何获取、分享食物,研究与食物相关的人类社会、文化乃至精神世界的发展变化。
1月15日,浙江杭州,一粒出土于上山遗址的稻谷亮相浙江省博物馆。中新社记者 王刚 摄
“关于饮食,我们有大量的历史文献,正史、诗歌、笔记、小说等等各种文献都可兹利用。”范佳翎表示,此外,考古资料能够提供更多信息,揭示更多细节。但整体来说,获得关于饮食的考古资料还是很难的,因为有机物难以保存。这也是饮食考古的第一难点。
事实上,近年来科技考古、实验考古的成果已经展示出根据考古资料复原饮食的可能。
就以上文提到的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古酒为例,研究该问题的美国考古学家与一家啤酒公司合作,“复原”生产上市了“贾湖城”(Chateau Jiahu)啤酒。
从考古学研究的需要出发,在分析成分的基础上进行复原实验,也是考古研究链条上的一环。
再如前文提到的青海喇家遗址面条,范佳翎介绍说,复原实验就已经验证粟黍磨粉通过压制的方式,能够制作出遗址出土的面条状食物,为相关研究提供了更多证据和支持。
考古学的科学成果应该转化为公共知识。在此也向大家介绍一个致力于推进考古学科普的公号“考古观察站”。这是国家文物局、发改委等5部门《“互联网+中华文明”三年行动计划》支持的公共考古平台。该《行动计划》由国家文物局、发改委等5部门于2016年联合发布,旨在将互联网的创新成果与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和传承相结合,丰富文化供给,促进文化消费,彰显中华文明的独特魅力。
在此框架下,“考古观察站”于2020年5月成立,致力于利用各类新媒体形式,打造一个“知识点+价值观”“科学+有趣”的公共考古平台。
范佳翎表示,饮食考古研究让我们了解人类如何从狩猎采集走向农业生产,如何驯化了五谷六畜,对这些资源的获取和掌控又如何促进了社会的发展。“人类的今天型塑于过去,甚至可以上溯至旧石器时代,对过去的了解能让我们更好地认识今天。”
原标题:《谁说历史不能“吃”?饮食考古也很“美味”》
编辑:李玉素